HSC E-Paper vol.180-生活花絮
透過布列松的攝影,看1949與今日台灣 的 圖畫書在政治與公共議題領域的角色 2020經典閱讀-歷史學小論文 作者魏旻咨
提供政治宣傳圖畫書給兒童閱讀的流動書車
布列松(Henri Cartier-Bresson)攝於上海,1949年9月
藝人隋棠作為「《蝴蝶朵朵》種籽講師」,替小學生們上課,為兒童性侵害防治努力
壹、前言
攝影大師布列松(Henri Cartier-Bresson)的鏡頭下,當年甫掌握政權的中國共產黨,以流動書車散佈圖畫書,向孩童進行政治宣傳,而孩子們坐成一排,饒富興味地看著,甚至後頭沒拿到書的孩子,也擠向前想從他人手裡一探究竟。在那個戰火紛擾的時代,對民間的政治宣傳,是檯面上砲火相交之外,官方勢力所採取的心理戰,圖畫書為何會成為當時的中國共產黨,對孩童進行政治宣傳的媒介?而將鏡頭拉回現在的臺灣,圖畫書此種媒介,在今日的臺灣是否仍被用於政治宣傳,又或是轉而運用在其他公共議題上?
以下將會從布列松鏡頭下1949戰亂的中國開始,對比今日承平、民主社會的臺灣,來檢視圖畫書此一媒介在不同時代脈絡扮演的角色差異,並探討圖畫書在政治、公共議題領域的影響與變遷,在臺海兩岸以外的地區,也援引冰島的例子,以冰島國立博物館中的圖畫書展品,作為對照。
貳、名詞定義
「廣義的圖畫書中包含圖與文字以說明或解釋事物者,即可稱為圖畫書;狹義的圖畫書則必須以兒童為出發點,版面配置大幅圖畫與少許文字搭配,圖文相輔相成,以引發學習興趣。」(徐素霞編著,2002,14;引自洪葦聿,2014)圖畫書由於形式眾多且由於翻譯差異等因素,有著不同名稱,此篇文章所指圖畫書兼採以上定義,以為兒童創作,且兼有圖文的書籍為討論對象,其中包含繪本、童謠集等。
參、正文
一、1949中共治下的中國,圖畫書的角色
(一)戰爭時期,全面性的心理戰
1949年中國共產黨甫取得中國本土的政權,而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國民黨之間的戰事尚未停歇,除了檯面上的炮火相交,心理戰也在民間展開,而從布列松的攝影作品中能夠得知,圖畫書在這場戰爭中,也佔有一席之地。
「Janowitz(1960)指出,現代戰爭必須動員大量軍民,但其成功與否的關鍵主要繫於民心士氣(morale)如何維持。」(方鵬程,2010)中國共產黨當時利用流動書車,沿街發放政治宣傳圖畫書,可視為其在國共內戰期間政權尚不穩固時,維繫民心的一種心理戰策略,當時中國共產黨採用圖畫書此一媒介,針對孩童進行政治宣傳,其顯現的,正是戰爭時期政治宣傳、心理戰的全面性。可以想見,此時作為政治宣傳手段的圖畫書,其中內容多半是強烈劃分敵我,美化己方而醜化敵方陣營的內容,透過激起仇恨與對立,來強化讀者對當權者的信心,同時正當化當權者的治理與戰爭行為。
(二)以圖畫書為媒介的政治宣傳
剖析當時時代背景,時值戰亂,對於多數家庭而言民生需求的滿足或為第一要務,是以能夠推測非知識階層的民眾,多半鮮有餘力去購買圖畫書給孩子,而在教育並不普及的戰亂年代,對非知識階層的民眾而言,只要有文字內容的印刷物,常被視為一種知識的來源,對當時的孩童來說,圖畫書不僅是難以企及的一樣娛樂,更是知識的載體、學習文字的媒介之一,是以透過沿街發放,頓時使圖畫書唾手可得,孩童也爭相一睹為快,而孩童家長也不會將圖畫書視為該被禁止的事物,在此前提下,沿街發送的政治宣傳圖畫書,對於當時孩童及其家庭而言,是相當能被接受的。
對當權者而言,針對孩童進行宣傳,不僅因為戰爭時的心理戰必須顧及所有群眾,使孩童從小接觸當權者鼓吹的政治立場,也有助於往後的統治,而圖畫書的特色在於,由圖文共同傳遞訊息,通常淺顯易懂而有故事性,用於政治宣傳,能夠使孩童輕易地理解其宣傳主旨,透過圖畫書不僅能達到有效的宣傳,甚至也能使孩童自然而然接受當權者的政治立場與主張的目的。
二、今日臺灣,本土圖畫書之於公共議題
(一)承平的民主社會
在如今直接民選已行之有年,且長時間無戰火紛擾的臺灣,已幾乎不可見如昔日中國共產黨那般,以圖畫書來針對孩童進行政治宣傳的現象,這樣的不同之處涉及現今宣傳目的及對象的改變。
1949時的中國,正值兩軍交戰,政治宣傳作為心理戰的一部份,透過醜化敵方、激起仇恨等方式,來正當化戰爭行為,並穩固民眾對當權者的信心,而如今臺灣的政治宣傳,則主要以搏取選民認同、爭取選票為目的,雖於新聞媒體上仍見政黨間爭鋒相對的口水戰,甚至是造謠抹黑,然而其本質終究在提升選民對己方的好感、拉低對對手的印象,以此爭取選票。政治宣傳的受眾在這樣的政治體制運作下,自然也從全民,變為以選民為主,由於孩童尚不具選舉權,是以如今各政黨、政治人物,鮮有以孩童為目標受眾的政治宣傳,此外,沿街發放政治宣傳性質的圖畫書,不僅在資訊傳播的效率上遠不及電視媒體與網路,其受眾也並非會去投票的選民,是以今日在臺灣幾乎不可見圖畫書被用於政治宣傳,或可歸因於此。
(二)今日的圖畫書在公共議題領域的作用
圖畫書雖不作為政治宣傳的手段,但於公共議題領域仍可見其身影,現今有許多本土繪本創作者,將對於孩童而言較為嚴肅、難以理解的公共議題,以深入淺出的敘事,轉化成繪本創作的內容,以此來教育孩童,讓孩童自小能培養對於某些議題的警覺意識,以及對某些議題的思考。
如繪本《蝴蝶朵朵》(幸佳慧著),作者從關心兒童權益出發,以熟人性侵害議題為主軸,期望以此繪本來教導孩童建立身體界線的觀念、培養對於性侵事件的警覺心,以及遇到類似事件該如何面對。又如《說好不要哭》、《愛唱歌的小熊》(吳易蓁著)等繪本,作者從白色恐怖受害者的角度出發,以繪本中常見的擬人化動物白色恐怖中的人物,也透過劇情、圖像暗喻白色恐怖當時的情境,以此向孩童述說過去那段沉痛的歷史,同時建立正確的人權觀念。這些繪本在傳播方面,不同於政治宣傳無差別的沿街散佈,而是經過相關單位系統性地推廣,讓繪本主旨能被正確解讀與傳遞,例如勵馨基金會以及國家人權博物館,分別針對《蝴蝶朵朵》與白色恐怖主題繪本培訓講師,走進校園或在不同場合為孩童上課,也舉辦各式推廣活動來讓更多孩童能夠接觸到相關的議題,並鼓勵其從小對這些公共議題建立正確的觀念與思考。
本土繪本創作者將公共議題融入繪本題材,可以看見在今日言論自由、公共議題被密切討論的臺灣,逐漸意識到要培養孩童建立對於各式議題的觀念,圖畫書於是成為這其中的媒介,輔助著孩童的教育。
三、冰島國立博物館常設展,同一本圖畫書,不同眼光
在冰島國立博物館的常設展中,展出了由冰島童書繪本畫家Muggur擔任插畫的美國童謠集《黑人男孩》,這本童謠集於1922年初版,當時在此書中的黑人小孩,被帶有戲謔、醜化的筆觸加以描繪。然而其影響不只限於閱讀的孩童,乃至整個社會,從與這本書一同展出的報章雜誌上,更可見書中帶有偏見的描繪被廣泛應用到其他傳播媒體,反映了當時冰島社會普遍存在的種族偏見,而這樣的偏見不僅透過繪者之手投射於兒童讀物上,此書上的插畫更進一步加深了整個社會對非裔族群負面的刻板印象。
1948年,聯合國大會通過《世界人權宣言》,顯現出人權與平等的價值逐漸為世界各國所重視,冰島社會也隨著時代發展,開始反思種族偏見的問題,冰島的國立博物館將這樣的兒童讀物,規劃為展覽的一部份,帶領民眾省思過去以異樣眼光看待特定種族的歷史。花亦芬教授在其著作《像海洋一樣思考》中提及,博物館策展時舉Muggur繪製的《黑人男孩》為例,不僅回應了這本童謠集於2007年時重新出版的爭議,也「檢視了冰島的兒童讀物至今仍存有若干種族偏見,並藉此提醒大家注意,這個現象不該繼續被漠視下去。」(花亦芬,2017)
Muggur所繪的《黑人男孩》,同樣作為兒童圖畫書,它在過去標誌著對特定族群偏頗的眼光,其中的圖畫在各式傳播媒介中成為對特定種族不正當的標籤,也間接助長了社會上的惡意,卻在重視人權與平等的今日,透過博物館策展團隊的巧思,成為了警惕世人的教材。
肆、結語
從今日的臺灣看回1949的中國,圖畫書在戰時作為政治宣傳,激起仇恨與對立,而今不再為政治服務,轉而在公共議題的領域上,輔助孩童教育,教導孩童對於不公的反省、對於權益的重視。而在冰島,同一本圖畫書,跨越了種族偏見到重視人權與平等的時代,在過去雖也助長族群間的對立、偏見,而今則被用以反省整個社會種族偏見的現象與歷史。
圖畫書是以孩童為主要受眾的訊息載體,它穿梭在不同時代脈絡與文化之間,各有著不同角色,過去曾被用於深化仇恨與對立,然而時至今日,至少在承平的民主社會裡,圖畫書漸漸在教育上發揮重大的功用,從傳播偏頗的觀點,到傳遞平等的價值,更讓其他應被重視的議題、曾經被漠視的權益,有機會被孩童,乃至於其他社會大眾了解。
伍、表格統整
陸、參考資料
洪葦聿(2014)。臺灣政府出版之兒童圖畫書出版調查。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設計研究所。
方鵬程(2010)。總體戰爭時期與冷戰時期的宣傳戰。復興崗學報,(98),51-78
花亦芬(2017)。像海洋一樣思考。先覺出版。
國家人權博物館官網:https://www.nhrm.gov.tw/
李佩璇、蘇岱崙 (親子天下)(2019)。熟人性侵占兒少性侵9成,勵馨將擴大培訓蝴蝶朵朵種子講師。2020年8月12日,取自https://www.parenting.com.tw/article/5080777-/
隋棠擔任《蝴蝶朵朵》種子講師照片來源https://tag.analysis.tw/news/ebc/132283/